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播种文学的人 - 林芷妤
播种文学的人 - 林芷妤
08/07/2025 林芷妤 | 居銮中华中学 |

播种文学的人

第三名        ­‏|        居銮中华中学       |       林芷妤

床头的书已经堆得很高了,书架也已经放不下。我已经习惯,每晚用几页文字作为药引,入睡后,用唯美的梦来治愈生活的伤疤。文学成了我在枯燥乏味的高中生活,这一片孤寂的沙漠里,那唯一闪烁着光芒的绿洲。

结果一不小心,房间就被书本占领。

我也不是一开始就爱文学,从前看的书也没多到书架放不下的程度。然而如今,这棵爱文学的树已经长得很高,枝繁叶茂,看不见天空。是什么让它在一片荒土上奇迹发芽?是什么让它如此茁壮成长?这就不得不追溯到当初,某人前来播种。

记得那年刚上初二,他挂着一张学生摸样,清秀的脸,就走进我们班里。不知所以的同学还没反应过来,只想着这走错班的同学怎么没穿校服。空气间的分子,似乎都有所疑惑,为他的到来凝滞了几秒,整个空间像是被放慢了时间的倍速。一直到他走上讲台,这慢镜头下的故事开场才被班长用一声“起立!”剪了彩。

他姓周,担任班上的华文老师。很常有人把他误认为学生,一是因为他那与年龄不符的娃娃脸,二是因为他的身高并不高,站在一群男孩子中间会被淹没,三是因为鼻梁上的圆细框眼镜,不仅给他镀上一层“文艺青年”的第一印象,还偷偷给他的外表扣了几岁。

他确实是个文艺青年,舍得放弃自己帅气的形象,换上一副可怕的嘴脸,只因为他在开学第一堂课就开门见山说:“征文比赛一律全班参加。”这让台下坐着的我们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凉气。后来,我们渐渐明白他的目的:他是个文青,还不够,还希望别人也成为文青。

他常花上几节课的时间,不教课文,而教我们鉴赏文学作品。他讲解文章,提出见解的时候,那就像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,滔滔不绝,就要淹没整个课室。有的人听得津津有味,有的人却早已潜入水底,任由水流冲走意识。他也无所谓,就是自顾自地沉溺于文学的美妙之中,似乎也想要让我们都听得到,文学这美妙的音符,弹出来有多动听。然而对文学半懂不懂的我们,实在听不出来。

即便如此,他也没放弃过,依旧固执地讲着。

也许是上天留意到他的用心良苦,于是选中了我的耳朵,托我成为他的知音。渐渐地,我竟然真的开始听见它的美妙之处。一股对上频道后所发出的电流穿过脑袋。于是,我开始自发地想要去探寻所谓的“文学,开始认真地去看他发下来的文章或故事,读完了,又自己去图书馆找书看。我甚至期待起他什么时候会再讲文学。文学的种子,也许就是在这时种下。

开始读文学所带来的结果,都体现到我的作文簿上。

某天,他找到了我,给了仅有我一人要完成的功课:一篇散文。于是,借着这些日子所领略到的“文学”,我用了一个周末,写下一篇满意的作品。文学的种子,也许就是在这时发芽。

“很好,不要停,”他总是这样说。

从此之后,我便在他的鞭策下,谱写出自己的旋律,用自己的方式唱自己的故事,一首又一首。他鼓励我参加大大小小的文学奖,投稿到国内外的报社。他在黑夜里举着火炬,引领我一步一步走向光明的彼岸。他总会在我遇见瓶颈时拉我一把,每一篇作品,他都会细心为我讲解需要改进的地方。我笔下的文字也在无数日夜的打磨以后逐渐成型。从不知什么时候起,我发现我真的爱上文学了。

当年种下的种子,如今长成的树,已经结下一颗又一颗,努力的果实;从前荒芜的土地,已经盛开鲜花。我如愿在文学的竞技场上,取得第一次的胜利。后来,橱窗里的奖状越来越多,那些有我名字的报纸,也一同被收藏起来。这时的他却选择隐去自己的名字,让我的姓名独享那聚光灯的照耀与众人的掌声。

他靠教育播下一颗颗种子,用生命细心灌溉每颗有潜力的苗,辛勤施肥,只为这些孩子能长得更好,从不奢求这些长大的树,会回报果实给他。他只希望还有人热爱着文学与写作,这就够了。

去年年尾,最后一天上课日,我才知道他要离职。问他原因,他也不说,只是以玩笑话“去便利商店排货”搪塞过去。也许他有自己的理由,我也不再多问。

离别虽然草率,但初见时候的场景,仍在脑海中清晰。我记得他第一次夸赞我的作文;第一次得奖,他比我还开心;第一次文章在报章上亮相,他欣慰地发文祝贺。每一本他为了鼓励我而送的书,都被我完好保存;每一次对我说的“很好,不要停”都被我牢记于心。回望四、五年来走过的路,每一步小小的脚印旁,都有一个大大的鞋印作伴。

从前的我没有过什么伟大的志向,只想做一滴平凡的水,随波逐流。但后来,我有了梦想:成为一朵蒲公英,让文学,让写作的花粉,让文字,让老师的理想,飞扬在每一片有希望的土地上。

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老师。他是个文青,还不够,还希望别人也成为文青。